 我的朋友海英作了一本描寫霍去病的長篇小說,請我寫序。我問:為什麽要作?
海英答:理由有三。 一,自古來,才俊難求,青年才俊更難求,而能識別提攜青年才俊的人物特難求。霍去病是罕見的軍事天才,在他年方十七、軍事才幹剛一嶄露時,即被獨具慧眼的漢武帝發現了。漢武帝力排眾議,屢屢讓去病擔任大軍主帥,致使去病那流星般短暫的生命迸發出異彩。這對今天而言,無疑是極有意的。
二,你(指我本人)曾說過,霍去病的征河西,是成吉思汗以前,中亞地區最出色的遠征。這確是“入木”“見血”的見地。它的出色,不僅表現在戰爭規模的浩大和殘酷上,更表現在其騎兵戰術的運用上。如果說我國漢族歷史上首先認識並提出騎兵在戰爭中的巨大優越性的是趙武靈王, 那麽,把這種優越性發揮到極致,並取得極大成效的則是霍去病(當然也包括他的舅父衛青)。他是我國漢族軍事史上把以步兵為主的步騎兵戰術,改革為以騎兵為主的騎步兵戰術的最大的、最出類拔萃的改革家。他關於“為將需隨時運謀,何必一定拘於古法”的深刻見解,使多少食古不化的軍事家們汗顏。
三,霍去病自十七歲北征到二十三歲積勞成疾而死,短短六年裏,六次出塞,櫛風沐雨,喋血大漠。他的豪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兩千年來激勵了幾多熱血男兒!
海英說得不錯,寫得如何? 我打開他的小說,旋即被深深吸引了……
小說反映的是公元前121年至119年這三年裏,霍去病征河西,攻漠北,抗擊匈奴的侵略,並取得了漢匈戰爭史上空前絕後的偉大勝利的故事。 漢朝建立後,匈奴崛起,北方邊郡經常受到匈奴侵擾, 每年被匈奴殺掠的人口,不下萬人,連漢高祖劉邦都曾在平城被冒頓單于圍了七天七夜。這不僅嚴重威脅著漢王朝的統治,也給北方各族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但是,由於秦漢之交的長期戰爭,社會經濟遭到嚴重破壞,從漢高祖到漢武帝初年,漢王朝一直無力以武力反擊匈奴,只能實行忍讓,采取“和親政策”,以緩和匈奴奴隸主的襲擾。不過,和親的好處,根本滿足不了匈奴貴族貪得無厭的慾望,因此,每次和親之後,匈軍仍不斷對漢邊侵擾;使漢王朝不得不使用相當的兵力,加強邊塞。盡管如此,始終不能有效地制止匈奴人南下“牧馬”。至漢武帝時,漢王朝經過了幾十年的恢復和發展,經濟已空前繁榮,軍事實力,特別是騎兵也已空前增強。漢武帝在長期準備的基礎上,毅然放棄了和親政策,展開了對匈奴的大規模反攻。生逢此時的霍去病,幸運地在這場威武雄壯的戰爭中擔任了重要角色。 反擊匈奴之初,漢軍累遭敗績,主要是多年消極防禦的影響根深蒂固,以致韓安國、李廣等一批宿將已經習慣於“守邊”、“堵擊”的被動防禦戰法,缺乏運用騎兵集團在荒漠草原進行大規模機動作戰的經驗。他們每次開塞擊匈,不是勞而無功,就是損兵折將。基於這種情況,漢武帝又起用了一批如衛青、霍去病等善於指揮騎兵集團作戰的青年將領。 這批青年將領,一改幾十年來保守的戰法,採用了積極進攻、 出其不意、機動靈活的新戰法。他們敢於並善於快速機動, 深入大漠,萬里迂回,擊破和俘獲敵軍。從此,漢軍逐漸扭轉了被動挨打的局面,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並最終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而在這場戰爭中,貢獻最大的,就是霍去病。
小說一開始就渲染了一種極其緊張的氣氛。有奏牘傳到長安:漢武帝同時派出了四支遠征軍,全部失利,而征河西的霍去病已兵敗身死。其實,那三支軍隊的失利是真的,去病的失利則是他搞的詐謀。於是作者筆鋒一轉,馬上濃墨重彩地描述了去病如何從匈奴休屠王的烏梢嶺大營悄悄而退, 沿黃河北上,越過賀蘭山,穿過騰格里和巴丹吉林沙漠到居延海,再晝夜行軍一千里奔至祁連山下,出其不意地全殲了匈奴渾邪王主力。 接著,作者又描繪了霍去病只身闖入號稱十萬的渾邪王大營,殺死八千妄圖嘩變的匈奴將士,逼降渾邪王及其部下的動人心魄的經過。 作者還寫了去病從代郡出塞,輕裝疾進二千餘里,全殲匈奴左賢王的七萬餘主力,在狼居胥山主峰上建立高壇,在姑衍山旁開辟廣場,同時舉起千萬支勝利的火炬,祭告天地,祭奠烈士,犒勞全軍的雄偉壯觀的場面。 縱觀全書,我以為海英在相當程度上忠實地反映了那段匈漢戰爭的歷史。 小說在藝術上也很有特色。構思奇巧,氣勢宏大,十分有力度。作者既善於運用中國傳統小說那種粗線條勾勒的白描式寫法,也善於運用西方小說那種精工細筆的人物、景物描寫和深沉細膩的心理描寫,以及插敘、倒敘、意識流的寫法。兩者相結合,運用得非常巧妙。另外,作者還善於運用 “懸念”,情節跌宕起伏,吸引人一口氣看下去。作者的敘述和描寫濃淡相宜,錯落有致,十分流暢自然。時而雷霆萬鈞,大氣磅薄,時而行雲流水,明快清新;時而濃妝豔抹, 雍容華貴;時而素寫輕描,麗質天生;時而感情強烈,催人哭泣;時而富於哲理,發人深思。所以盡管是歷史小說,而且篇幅較長,卻有相當強的可讀性。 在小說中,作者除了正面描寫霍去病的幾次大戰,還用豐富多彩的筆調廣泛地描繪了當時的風俗習慣;描寫了當時的宮廷生活及皇族之間、皇帝與大臣之間尖銳的、你死我活的鬥爭,描寫了艱苦的軍旅生活;描寫了匈奴王庭生活和奇麗的異族風光;還描寫了霍去病與月氏女庫拉萊,與李廣之女李蘭纏綿的愛情。其中去病在大漠中當著幾萬將士潑水止渴;去病在焉支山上與月氏女的巧遇;漢武帝的招神求仙;李廣的慘死和去病的怒責衛青等插曲,都極富傳奇色彩。為我們展現了一幅公元前二世紀漢代風俗的畫卷。 還需提及的是,作者筆下的人物都很有性格。霍去病的少言不泄、有氣敢任;漢武帝的雄才大略、知人善任而又貪色信神;伊稚邪單于的凶殘、頑固、狡詐;渾邪王的得志就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失意又忍氣吞聲、委曲求全;月氏女的美麗動人、熱情如火;將門之女李蘭的大膽剛毅、文靜深沉和引人的內在美;都栩栩如生,極見功力。就是一些次要人物,也各具特色,楊平的忠心耿耿,僕多的盡職盡責,高不識的勇猛豪放,李廣的淳厚剛直,東方朔的機智詼諧,衛青的嫉賢妒能,陳掌的放浪輕浮,李敢的寧折不彎等等,等等,雖然著墨不多,也都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讀者是不會把他們混淆起來的。
總之,我認為這部作品不失為一成功的具有現實意義的歷史小說。我熱切地把它推薦給讀者。
1989年10月15日於北京
本序作者: 
劉亞洲,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上將,中國共產黨第十七屆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委員,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委員。
《喋血情仇錄》作者:

楊海英,早年曾在解放軍擔任新聞幹事,編輯、 記者、處長,再後在國務院僑辦擔任政研司處長、研究員。1995年到香港,擔任香港中旅集團辦公廳副總經理、高級研究員至退休。曾在各種報紙、雜誌、出版社發表新聞、文學和政治經濟研究文章三百餘萬字。 撰寫的長篇小說《霍去病》曾由中國戲劇出版社出版,並在《北京報》和美國紐約ㄍ僑報》連載。為洪學智將軍撰寫的長篇紀實文學《抗美援朝戰爭回憶》 由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出版,反響很大,被翻譯成17種語言在多國出版,獲中國新聞出版署頒發的第五届屆「中國圖書獎」,及「第五届中國圖書金鑰匙獎」,並被評為 「第五届全國中學生最喜愛的十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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