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通过法律，将否认红色高棉种族灭绝定为犯罪

金边被红色高棉叛军攻占五十年后，1975年4月17日发生的事件仍为柬埔寨及其政治体制蒙上阴影。

在邻国越南战火蔓延、血腥混乱的背景下，波尔布特领导的激进农民运动奋起反抗，推翻了美国支持的朗诺将军政权。

五十年前的星期四，战争达到高潮，波尔布特的军队席卷了柬埔寨首都，并命令该市超过200万居民逃往农村，他们几乎只带着所有能携带的财物。

随着柬埔寨城市中心的废弃，红色高棉从「零年」开始重建国家，将其转变为农业、无阶级的社会。

在波尔布特统治下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就有150万至300万人丧生。他们也几乎摧毁了柬埔寨丰富的文化历史和宗教。

许多柬埔寨人在红色高棉的「杀戮场」被残忍杀害，但更多的人在集体农场劳动以建立共产党政权的农村乌托邦时因飢饿、疾病和疲惫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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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12月下旬，越南与柬埔寨叛逃者一起入侵，并于1979年1月7日推翻了红色高棉政权。从那时起，人们对柬埔寨当代悲惨历史的了解通常就结束了，直到21世纪初，随着联合国支持的战争罪法庭在金边成立，前政权领导人受到审判，人们对柬埔寨当代悲惨历史的了解才开始恢复。

然而，对许多柬埔寨人来说，1975年金边陷落和1979年红色高棉倒台事件并没有被载入历史书，而是依然鲜活地存在于柬埔寨的政治体系中。

分析家认为，红色高棉那段动荡的时期至今仍被用来为柬埔寨人民党（CPP）自1979年以来以各种形式长期执政，以及自1985年以来柬埔寨人民党领导人洪森及其家族的个人统治提供正当理由。正是如今已年迈的柬埔寨人民党高层领导在1979年与越南军队联手推翻了波尔布特。

尽管那段时光的记忆正在逐渐消退，但自1970年代末以来的几十年里，柬埔寨人民党对权力的控制依然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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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体制的建构”

金边「未来论坛」（Future Forum）智库研究员安诚波（Chhengpor Aun）表示，执政的柬埔寨人民党视自己为「国家的救世主和守护者」。

「它解释了当今政治体系的形成过程，」他表示，并指出柬埔寨人民党长期以来一直在尽其所能「确保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掌权」。

如今，大多数柬埔寨人已经接受了和平与稳定高于一切的制度。

安诚波说：“执政当局和民众之间似乎存在着一项不成文的社会契约，只要柬埔寨人民党能够提供相对的和平和稳定的经济，民众就会把治理和政治交给该党。”

他说道，“更大的问题是，柬埔寨人民党如何看待自己及其在现代柬埔寨的历史角色。这与泰国的宫廷军事机构或越南共产党如何看待自己在各自国家的角色并无太大区别。”

一名柬埔寨学生在教育宣传活动中，正在观看前红色高棉领导人的海报(AFP)

从1979年到1989年，柬埔寨人民党领导了越南支持的政权十年，在红色高棉政权垮台后，柬埔寨恢复了相对秩序，尽管波尔布特的武装分子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但该国许多地区战火仍在持续。

冷战末期，苏联对柬埔寨的支持日益减少，经济和军事上疲惫不堪的越南也撤军柬埔寨。此时，时任柬埔寨领导人的洪森同意举行选举，作为结束柬埔寨内战的协议的一部分。 1991年至1993年，柬埔寨由联合国柬埔寨过渡权力机构（联柬权力机构）管理。

柬埔寨君主制正式恢复，并于1993年举行了几十年来的首次选举。最后一批红色高棉士兵于1999年投降，象征性地结束了20世纪最血腥的冲突之一。

尽管前进的道路充满坎坷，但柬埔寨的民主最初还是充满希望。

保皇派的「争取柬埔寨独立、中立、和平与合作民族团结阵线」（简称辛比克党）在1993年联合国主持的选举中获胜。面对失败，柬埔寨人民党拒绝放弃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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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国王诺罗敦·西哈努克出面斡旋，促成双方达成协议，维护了来之不易的和平，并使选举取得了相对的成功。国际社会松了一口气，因为联柬权力机构在柬埔寨的行动是当时联合国在柬埔寨最大、耗资最高的行动，联合国成员国也迫切希望宣布对柬埔寨国家重建的投入取得了成功。

根据权力分享协议，柬埔寨人民党和奉辛比克党共同担任首相，这对昔日敌人的不稳定联盟维持了四年，直到1997年洪森发动的迅速而血腥的政变才结束。

流亡反对派领袖、现任非营利高棉民主运动（Khmer Movement for Democracy）主席莫淑华告诉半岛电视台，1993年柬埔寨人民党抵制权力民主交接的举动至今仍在柬埔寨各地产生影响。

「1993年权力交接失败，国王当时达成的协议很糟糕。联合国之所以同意，是因为它想关门大吉，」她在美国接受半岛电视台采访时表示。她因国内柬埔寨人民党日益加剧的独裁统治而被迫流亡美国。

莫淑华说：“过渡时期，即人民希望的权力移交，从未实现。”

战争的结束并不意味着和平的开始

1997年政变后，柬埔寨人民党直到2013年才险些再次失去权力，当时他们受到了广受欢迎的柬埔寨救国党（CNRP）的挑战。

2018年下届大选时，救国党已被该国不够独立的法庭禁止参与政治，许多反对派领袖被迫逃离该国或因政治指控而入狱。

由于没有遇到强大的政治挑战者，洪森领导的人民党在2018年全国大选中赢得了所有席位，并在2023年上次大选中赢得了125个议会席位中的除5个之外的所有席位。

2025年1月7日，柬埔寨前首相、现任参议院议长洪森（中）和他的首相儿子洪玛奈（右）在金边举行的仪式上放飞鸽子，纪念红色高棉被推翻46周年(AFP)

柬埔寨人民党也与中国结盟，该国曾经活跃的自由媒体被关闭，民间社会组织也被迫沉默。

执政38年后，洪森于2023年辞去首相职务，为其子洪玛奈让位，显示柬埔寨人民党领导的政治机器着眼于王朝化、多代统治。

但柬埔寨战后几十年的相对繁荣、巨大的不平等和事实上的一党统治也带来了新的挑战。

柬埔寨蓬勃发展的小额信贷产业本意是帮助柬埔寨人脱离贫困，但该产业却让家庭背负了沉重的个人债务负担。世界银行估计，柬埔寨人口仅1,740万，2023年的国内生产毛额（GDP）仅420亿美元，而个人债务总额将超过160亿美元。

安诚波告诉半岛电视台，有迹象显示政府正在注意到这些新出现的问题和人口变化。

洪玛奈内阁正在转向“基于政绩的合法性”，因为他们缺乏公众曾经赋予那些将国家从红色高棉手中解放出来的人们的“政治资本”。

《洪森的柬埔寨》一书的作者塞巴斯蒂安·斯特兰吉奥表示：“记得红色高棉或对那段时期有可用记忆的人口比例正在逐年减少。”

斯特兰吉奥告诉半岛电视台：“我认为（柬埔寨人民党的遗产）不足以满足冷战结束后出生的大多数人口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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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家安诚波表示，现在，甚至似乎还有少量民众反对的空间。

他说，今年1月，柬埔寨农民封锁了一条主要公路，抗议商品价格过低，这表明政治体系中可能存在“一些空间”，容纳针对社区问题的局部异议。

安诚波表示：“对于分裂的政治反对派来说，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斗争，更不用说组织起来，更遑论赢得大选了。”

他补充道，“然而，有迹象表明，柬埔寨人民党仍然相信多党制和有限的民主，以便他们能够决定何时实行民主以及实行多少民主。”

流亡美国的莫淑华对柬埔寨的局势持较悲观的看法。

就在柬埔寨农民抗议的同一个月，一名前柬埔寨反对党议员在泰国首都曼谷的街头光天化日下被枪杀。

74岁的林金亚(Lim Kimya)拥有柬埔寨和法国双重国籍，这次明目张胆的暗杀让人回想起20 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柬埔寨混乱的政治暴力。

莫淑华说，柬埔寨的和平与稳定只存在于表面，静水流深。

她说：“如果不存在政治，也没有人民参与政治的空间，那么主导的就不是和平。”

她告诉半岛电视台：“战争、不安全和缺乏自由的感觉仍然存在。”

「战争结束后，50年过去了，至少没有流血，但仅凭这一点并不意味着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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