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明明都已是“大雪”的节气,却还在赶着去欣赏秋林的红艳。那红叶也等不来那霜剑风寒的洗礼,不算殷红的叶片已露出微枯的卷边,也许是深夜的那丝丝凉意催醒了它的本能,在东升旭日的霞光中带着晨露的晶莹表现一下秋色秋意吧。可以肯定的是在一场突降的寒流中,树叶都凋零了。季节不等人,季节也不等树。好一个漫长的盛夏!在顾盼中不经意间才等到了秋凉,再进入冬天,一晃又进入了春天。好在现在有了日历,有了各类时月季候的呈现载体,否则真的都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北纬30°是个神奇的地方,关注地理、关注历史、又关注神秘现象的人们自然知道其中蕴藏的神秘宝藏,作为长江流域的高淳也靠在了北纬30°的旁边。过去面信息闭塞,没见过世面,有点知识的村里能人就非常自豪地说“大概只有家乡一带才是四季分明的地方了。春天杨柳依依、夏日烈日炎炎、秋天金风送爽、冬日白雪皑皑”,算起来这也是神奇之处吧。但是近年来,老天爷却搭错根筋,一年四季却又不那么分明起来,春天一到还没来得及感受那春暖花开,炎炎烈日又罩在了头上,姑娘们早早地换上了吊带裙,大街小巷简直就是她们的亚龙湾海滩。
最不堪的是冬季,女儿眼巴巴地看着日历越来越薄,恨不得一天撕去三张,问她为什么,她愣愣地说:“冬天快来呀!”冬天?冷啊,没意思!她说:“不!冬天有雪花。”其实冬天里还有过年,向来嘴馋的女儿没想到要过年,她的心目中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因为现在日子好过了,天天象过年。君不见,以前只有过年才见的龙灯、马灯,好事的人们动不动就在空地上舞上一回,临近几个村上的旧戏台时不时的就唱场大戏、表演个什么节目——天天是过年。只有那雪花,从前惯见的雪花,即使到了三九天也难得一见了。想当年,在生产队劳动,“霜降到,无老少。”男女老少都会投入到秋收秋种的“双抢”大会战中,割稻子时,一趟割下来,就要脱毛衣了。紧接着是栽油菜,手抓猪粪填苗窠的时侯都有一层薄霜了,手指冻得通红。有一年农历的十月半,狮树过会场已下过一场跑马雪了。
小时候每年冬季都能遭遇上几场大雪,大雪封门、大雪封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于是堆雪人、搭雪桥、溜冰、摘冰凌,哪怕一双手冷得象胡萝卜,老爹老妈漫天唤儿回去吃饭,但又失望地将饭菜空热了一回。那几个小家伙正抬着一大块冰盖,当铜锣敲呢?——“今儿个老爷出巡,请各方人士回避”。更有几个胆大的,还趾高气扬地阔步在冰封的河面上,那冰面发出哗哗的声响,岸上几个长者吓得直呼:“小鬼啊,小鬼,再不上来就喊你爷爷去了。掉进冰窟窿要淹死的。”而几个小鬼却玩得正欢,慈爱的爷爷是吓不住他们的,干脆还在冰上溜了起来。只有妈妈来了能镇得住他们:“鞋子磨破了叫你三九天里光脚!”淹死没概念,可怕的是光脚,那脚后跟上的冻疮一会儿痒一会疼的,才折磨人呢。这才乖乖地爬上岸来。冬天,是属于孩子们的,学校都放了寒假,连大人们也处于冬闲时光,不象暑假时,大人都要忙于农活,小孩子也要帮忙做事,七八岁的人儿都会烧火弄饭了。白天太阳晒破头,那时的儿童头上很少不长毒疮的,晚上更有蚊虫的叮咬。
现在,女儿们只能在文学作品中里领略一番父辈们儿时的快乐了,天天巴望着冬天的到来,且一定下场大雪,但盼来盼去都是一声长叹,回到桌边又抱上了书本,睡在床上做梦都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冬天没有点雪就不能算是冬天。”但我们小时候向往冬天倒不是为了堆几个雪人、造几座雪桥,更多的是向往过年,在温饱还成问题的时候,只有过年才能尝一点荤腥,再不济,入冬后都要腌几条腊肉,几条咸鱼的,稍好点的家庭还会腌个大猪头,大劈两开,晒得淌油。过年时亲戚上门,猪肉圆子、蒸籽糕、油炸豆腐、胖头鱼块等“样板菜”必不可少,大可一饱口福,当然碗头鱼是不能动筷子的,吃饭时第一个端上桌,饭后又原封不动地收进茶橱里。一碗鱼在锅里炖了又炖,一直到抛稻种、插秧苗时才一家人分享,而那鱼已炖成硬硬的一块,鱼尾巴早就不见了。鱼儿一吃完,胳膊一卷就下田栽秧去了。当然过年前还要炒炒米、熬饴糖、抛欢团、做片儿糕。那肯定非在下雪天不可,似乎一年就为了那么几天的忙活。大人们在屋里忙办年货,小孩子们就在雪地上打雪仗,或在屋檐下寻找那最长的冰凌琅,谁手里的最长自是得意非常。大人们越忙碌,小孩子越高兴,因为大人都是为小孩忙乎。从这天起,到谁家都有吃的,还有花生、蚕豆、还有瓜子嗑。更高兴的是拜年,拜年有压岁钱,虽然元宵节一过就被母亲搜缴了去,但那几天谁家小孩口袋里没有几块钱?连睡觉都将放钱的外衣压在枕头底下。
娶媳妇、嫁姑娘似乎是腊月里靓丽的风景线,杀猪宰羊,鞭炮声声,抢喜糖、抢新娘子的果子,连三岁孩子都敢叼支香烟在嘴上,那可是新郎官发的喜烟。似乎我们就在这一个个烟圈中慢慢长大,而这一切又成了过去,女儿也把它当成了童话。
女儿现在不知什么叫“过年”,不知什么叫“穿新衣裳”,不知什么叫“吃年夜饭”,当然她们分明又知道什么叫“圣诞节”,什么叫“网上聊天”,前几天有个同学开生日“帕梯”,她居然送了个蛋糕,花了二十元钱还说便宜,嘴里念念有词:“你以为还是五八年?”她居然还知道五八年,但你知道“五八年”的含义吗?
正生活在冬天,却又真的怀念冬天,不光我,还有女儿,还有一样的她们。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是在二十年前。
转眼又过去了多年,暖冬成了常态,北极上空的臭氧空洞也多年不提了,南极洲的冰盖融化加速蹦塌也没多少人去关注了。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交通设施的提升,人们的眼光已不再局限于生活的周边,世界那么大,都可以去看看了。想看雪,坐上飞机就可到漠北的“雪乡”,充分享受那冰天雪地的风景;想体验傣家的泼水节,尽可以乘上高铁,中午出发,太阳没落山就可到西双版纳了,还可吃上早早的晚餐。更有人,连年也不在家过了,一家人去了大城市、乡村里,甚至到了更远的国外,去感受别样的风情,体验异地的奇趣。社会的进步已超越了一般的认知速度。
即使是塞北,冬天也并非白雪皑皑、冰天雪地,2022年北京冬奥会举办期间张掖市的赛场区域就是没下过象样的雪,更别提大雪封山了,为了赛事,不得不启用高科技,人工造雪。从高空望去,除了滑雪赛场那片山坡山凹有一片白雪分外醒目,四边的山峦衰草枯黄,了无生趣。溜冰场还需请来国外的专家来保温制冰,以维持赛事的正常运行。
现今的世界太诡异,自然的规律已被打破,2024年的春节前,一众的人儿正赶往家乡欢度春节,不曾想武汉的一场冰雨让高速路封堵了起来,被堵的车辆绵延二百多公里,冰天雪地里的人们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一场欢喜换成了久远的伤痛。
从“知识爆炸”的岁月,进入了“信息满天飞”的年代,满天的尘埃都镇不住绵绵不绝的喜讯与噩耗。本来是“一场秋雨,一阵凉”,第二天却迎来了一轮骄阳;新冠疫情肆虐全球,到处在封禁;不怕死的俄乌间同们兄弟爆发了战乱,尸横遍野;中东又炮箭纷飞,各种势力搅乱其中;太平洋边的南海又敲响了警钟,地球村的左邻右舍都失却了平静的天地……祖先说:“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先哲说:“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加农炮长成了运载火箭、三八大盖出落成了伊斯坎德尔、“小男孩”在世上走了一回吧?你能想象出它已长成了“俄国沙皇”,还是成了慈目善目的“铁娘子”?
还在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常日子,飞来横祸也伴随着东升西斜的太阳,日出而作,日落还在作。象那乌克兰,白天是乌黑的,还有兰蓝的天吗?地中海畔也没了平静的港湾!黑非洲的也开始了对原始森林中的颠覆,北冰洋的冰盖下也会猛不丁的升上一杆旗帜,冒出来一艘叫不出名的舰艇来。
还是盼望着冬天的降临,要消除害人虫,必须冰雪盖。起码白雪可以暂时掩盖一切。处于大变局的时代,也无从应对瞬息万变的世界,实在不行,就学那蚕儿,吐一缕丝,做个蚕子,那才是生态之屋,外面寒剑冰刀,窝里是静谧的世界,做个美丽的梦吧。
哦,起风了,是西北风。据气象预报:明天是零度,后天到零下二度。噢,终于冬天来了。不平凡的2024年也快划句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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