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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安康！”“端午节快乐！”…… 纷沓而至的祝福微信响个不停，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及时给人家互祝互动，因为在今年这个安康快乐的节日我无法快乐。 昨天早晨，我还在梦中，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我的梦：“哥！爸没有呼吸了！！医生正在抢救！！！”片刻眩晕间我用力掐了自己，这不是梦！不！是梦，噩梦！！ 刚刚大雨后的北京东四环车很少，天气阴沉沉的。“哥！爸没有呼吸了！！医生正在抢救！！！”一遍又一遍的撞击着我的心，眼前被水冲刷的一片模糊，我看不清前方的路，下意识的打开雨刷器，才忽然发现是自己的飞泻而下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心里已经很清楚老爸这次是真的过不去了，我满脑子都是老爸前几天的那句话：“我害怕！” 赶到老爸床前，老妹和妹夫焦急万分的守护着老爸，医生已经停止了抢救。我知道无论如何也回天乏术了，无法挽回的生命正在留恋着盘旋在空中。我冲过去跪在老爸床前恸哭，失态的嚎哭让我完全变了形，一生中我第一次这样无法控制我的情感宣泄！“爸！爸！”我像一个刚断奶的孩子紧紧拉扯着、摇晃着瘦骨嶙峋的老爸，他一动不动的样子让我更加拼命的用悲伤哭声让老爸不要急着走，最后给儿女们一点点，哪怕是一丝丝时间和机会，哪怕是最后永别前的瞬间的眼神。这几天老爸挺好的，姐姐妹妹从没有断过人来探望，前一天二姐陪着老爸到了晚上七点半才回家，这一天早上护工小赵例行公事的给老爸喂水，一切好像都是那样如同往常，小赵说老爸忽然脸色变黄了，嘴里嘟囔着也说不出什么话，医生闻声跑来发现老爷子呼吸停止了，然后...... “别哭了，老爷子的病你们也知道，你是医生应该知道老人得的这种病走前没有任何痛苦，走的很安详这已经是很万幸的了。”医生就像我多次安慰癌症病人家属一样的安慰我，医生的话一下子把我拉回2015年春节期间发生的事情。 “父母在，不远游......”，我是一个不安分守己的不孝之子，父母在，总是在外面瞎折腾。总想“游必有方”挣大钱后回来给父母买大房子，陪父母，四世同堂什么的。可事与愿违，理想与现实总是相距甚远。2015年春节我应约去了香港，好像是初四，三姐打电话给我说老爸病了，发烧咳血去了医院检查，人家医生说可能是肺癌。我是一个肿瘤医生，知道老爸这个年纪患肺癌的概率很高，癌症是一类慢性病，不是突发而至的急性病，有时间继续检查和治疗。姐姐也说老爸正在住院输液呢，让我也别着急，办完事儿早点回北京。 没几天，我就回到了北京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老爸。看上去还不错，老爸精神的很，还在照顾别人吃喝什么的。病房里住着三个病人，没有卫生间，卫生条件也很差，臭烘烘的味道难以忍受。孝顺的姐姐和老妹每天过来陪着老爸聊天擦身什么的。三姐带我见了一个女医生，她对我介绍着病情，CT和病理已经确诊为“晚期肺腺癌”，她摇头尾巴晃的一副主宰者样子，极力推荐一种靶向药“易瑞沙”，最可气的是她对我说“你也是医生啦，你是知道的，老爷子这个肺癌是治不好的，怎么治也是死。”TM的！这是什么话？我的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我要发火！三姐见势不妙急忙按住我，因为老爷子在这里是定点医保，距离家里也很近，三姐说过这还是托熟人介绍才能有床位住进来的，让我识相点儿！医生本来是病人家属的安慰者，如此极不负责任的言语怎么会不激怒求助着呢？难怪现在医患会出现很奇怪的矛盾，医生也要检讨自己的职业天职：“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去安慰”。 既然如此，我二话没说，第二天就把老爸转院到住院条件更好的医院，交给我最信赖的好医生照顾。本想用我的基因治疗，殊不知老爸常年吸烟加上年事已高，快九十的老人了，动脉硬化是难以避免的。所以，原计划的支气管动脉基因灌注与栓塞，在术中因血管硬化而失败，但是基因灌注后还是起了一些作用，发烧数日的温度终于回归正常。得到很好医疗照顾的老爸逐渐康复。 老爸脾气很不好，这是老妈说的，也是我们孩子们亲身感受的。但是老爸对“外人”特别好。这还是老妈说的，也是我们孩子们看得到的！老爸出去下棋，周围会聚拢很多恭维拍马屁的。一则，老爸脑子好使，棋艺不是一般人能赢的；二则，老爸爱撒烟，见人就给，儿女们送给他的好烟多数是老爸下棋的时候发的福利。在养生园的时候，老爸经常到处送水果，给人家护工和清洁工钱，而对子女却很抠，为此我们儿女们还颇有微词甚至为此而生闷气。看到谁需要帮助了，他就会两肋插刀相助。这不，住院期间，老爸住的双人间病房（带卫生间的），邻床是一个患肺癌的大哥，老爸晚上不需要陪床，那位大哥“永哥”是由其爱人陪护。“永哥”患肺癌经过传统手术、放疗、化疗越治越糟糕，最麻烦的是不同的咳嗽和憋气，让他不能躺着睡觉。无法忍受胸膜刺激引起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痛的折磨。只能在妻子的依偎下，坐着盼着天明，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迷糊一会儿，然后又被痛醒。白天，我们儿女们去看望老爸，难免会因为老爸病情好转而谈笑风生，也会不由自主的大嗓门。这时候，老爸会及时制止我们的声音，不让我们影响同室病友“永哥”的情绪。一天，老爸同室病友“永哥”爱人问我：“听大爷说你是医生？是治疗癌症的医生？”老爸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但是他热心的打听出别人得的是肺癌。所以向人家介绍我儿子的治癌症的医生，希望我能帮上忙。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同为病人家属，也许是前世有缘，从此我成为了“永哥”的医生，他们全家的亲人，至今我们结下了亲情般的友谊，今天就不说这个了。 老爸身板底子很好，很快就出院了。获悉我老爸患肺癌，很多自然医学高手纷纷献计献策，江苏蟹博士亲自给老爸送来螺旋藻和臭蛋粉，王博士给老爸送来野生河豚毒素，老爸就是我用自然疗法治疗的首批病人。我坚持给老爸服用我设计的小药儿方，竟然一年中再也没有住过院。基因治疗两个月后复查增强CT，老爸的肺癌居然得以控制。福音啊！ “父母在，不远游......”去年老爸得病后，我再也没有远游，即使是到外地出差也不会超过三天即刻返回北京。2015年春节至今我再也没有出国，唯恐老爸老妈有事儿，儿子不在身边而落下终身遗憾。 “哥！爸又咳血啦！”三个月前某一天，老妹的电话让我心头一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妹夫刚从养生园出来不远，我立刻让他赶快掉头回去接老爸，我驾车飞速赶往医院找“甦博士”安排住院床位和急救措施，当时天气还是很凉，我站在医院急救室门前焦急万分，心里一阵接一阵的寒冷，不知道现场是什么情况？很快妹夫的车子急停下来，老爸喷射样的咳血，全是鲜红鲜红地血，喷的车顶里都是鲜血。老爸自己下的车，看见我苦笑一下。我们七手八脚的把老爸送进病房，吸上了氧气。“甦博士”还是很厉害，没几天就把急症稳定下来，但是CT无情的告诉我，老爸病情迅速恶化，左肺也长出几个肿瘤，这次是肿瘤血管破裂而出现大出血。肿瘤是无法控制了，只是希望老爸别遭罪。为此，孩子们两人一班的轮换陪床伺候老爸。姐姐们唯独没有给我排班，但是我几乎每一个白天都去看看老爸，一天一天过去了，住院都快一个月了，也没有出什么大事儿。姐姐和妹妹替我承担了很多，总是告诉我：“你忙去吧，有急事我们会第一给你打电话的。”这期间，老爸反复了几次，但都没有生命危象出现，慢慢的我们都恢复了生活常态。 香港俞总来了，“军”老公也来了，表弟“宁”，翡翠公主“羊羊”等一棒子朋友聚在一起喝着，聊着，饭局刚刚开始。那个手机铃声大起：“哥！你快来啊！爸快不行了！”，我二话没说，放下碗筷就飞奔医院，只见老爸半卧着身子，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开着最大量，但老爸还是张开嘴拼命的抢夺空气中的每一丝氧，老爸面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俩眼木呆呆直勾勾的盯着我，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不知所措。我看了一下心电监护仪，生命出现危象。但是，除去吸氧输液还能做什么呢？我心里知道很多情景下医学是束手无策的，给医生留下的法宝只有是“安慰”。我不要老爸紧张，就要学会表面故作淡定。“军”两口子，表弟“宁”，还有所有亲人都来了，大家围绕着病床那些关心担忧的眼神儿像一束束利剑射向老爸，这眼神儿可不是救命稻草很有可能就是亲情凶器，这会让老爸害怕的，会更紧张，呼吸更困难！因此，我“无情”的劝走所有亲朋好友，我和二姐留下来照顾老爸，这是我第一次彻夜陪护老爸。 在“甦博士”医疗团队精心照顾下，老爸的病情再次平稳下来。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不断发烧和咳血，老爸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越来越虚弱。不思茶饮，不爱喝水，体制内常规医疗离不开输液插管之类的。老爸胳膊插着静脉输液管，鼻子插着吸氧管和鼻饲管，下边插着导尿管。每天不停的往身子灌药水，身子越来越糟糕。这样下去，老爸的生活质量难以言表。 怎么办？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太理解晚期癌症病人家属此时心情，任何决定都是史无前例的，医生告诉你都是照本宣科没得商量。我毅然决定带老爸出院！拔掉那些管管！很快二姐就找到一家医养结合的养老院，就在北京城边交通很方便。当天，我让医生护士拔掉了灌药水的静脉输液管，影响食欲的鼻饲管，引起感染的导尿管，老爸一身轻松的被我们送进了医养结合的养老院。 医养结合综合养老院确实比医院环境好，至少没有那么多的压力，每间房间都有固定的有经验的护工。老爸也很争气，拔了这些管子老爸很长时间竟然再也没有发烧，也能吃东西了，撒尿也正常了。这样的日子让我们这些都年过半百的孩子们着实轻松一会，至少大家晚上不用整夜坐在床边陪着煎熬了。三姐最勤劳，经常给老爸洗干净穿的干干净净，用轮椅推着老爸出去晒晒太阳“见见天儿”，老爸时不时的还幽默一把，狡黠的眯着眼儿问我：“我是不是得了不好的病啊？”“这次可出不去了！”“完蛋了！”不管是试探还是感慨，老爸始终是脑子很清晰的，这点我真服了！我现在都有些早期“痴呆症”了，而年已九旬的老爸啥都知道。 前不久，也就一周前，老爸吃喝的什么都挺好，谁都说，老爸吃的可不少。其实，我们后来才知道被表面现象所麻痹，有个性的老爸从来不会听别人的话，尤其是孩子们。这次老爸却一反常态的听了孩子们的话。因为，我们几个孩子经常对老爸说：“您太瘦了，营养不够，一定要拼命的吃，这病才能好！”老爸确实是营养不足，生命脏器所需要的营养总是补不上来。为此，我爱人特意从华堂超市买了现场磨制的“五谷杂粮”冲糊糊给老爸喝。老妹特意找到一个多种蔬菜熬制的退热补给的营养汤。老爸不管是什么，给什么就吃什么，吃的很多。老爸非常聪明，他知道这次很难过关了，当听说只有吃得多就能好起来，就能出院回家，他就拼命的吃，也不知道在强咽下每一口食物的时候，老爸心里是什么感受？想到此，我就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然而，让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听懂老爸的那句话：“我害怕。” 一周前，我坐在老爸床前，给他喂了几口水。老爸从嗓子眼儿里咕噜出含糊不清的一句话，老爸耳背，我就大声的问：“您说什么呀？”他再次咕噜一句，这次很清晰：“我害怕！”傻啦吧唧的我，并没有真理会老爸“我害怕”的真正含义。还以为，老爸怕死什么的，我随口就答复了他：“怕啥呀？您都这么大年纪还有什么可怕的呀？我还害怕呢！”现在回想起我的答卷让我悔恨终生。 老爸情况虽然稳定，但是这么大年纪，患肺癌折腾了一年多了，结局显而易见是可预测的。为此，我和姐姐们商量是不是在恰当的时候，大家排班轮流陪伴爸爸？大家都有这个想法，可是看到老爸能吃能喝的样子，又觉得还有时间。可是...... 老爸在早上突然地不辞而别，弥留之际身边陪伴着护工和医生，这太突然了！老妹和妹夫在通知后7分钟就赶到了病床前，我在20分钟就赶到了老爸床下，其他亲人们也都迅速的赶来。老爸留给我们孩子们的是慈祥的容颜，温暖的体温。我长跪老爸床下，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来陪老爸？此时，“我害怕！”老爸的那句话如雷灌顶把我击醒！“我害怕！”那是老爸对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老爸那是害怕身边没有孩子陪他啊！ 说什么都晚了，老爸走了。 “永哥”的爱人经常来看望照顾老爸，我不得已的第一时间通知了嫂子，她立即告诉了远在美国的儿子“昊”。地球的那边发来安慰：“爷爷人豁达，相信在那边也是好福气、朋友多。”是的，老爸去找老朋友去了，“永哥”是去年8月8日先走一步的，老爸昨天走的，也是8日。这也许是缘分，希望在那边能遇见老朋友，我想老爸不会寂寞的，老爸来生再见，下辈子央求你还做我的老爸！我再也不会让你说出：“我害怕!” 
上图为本文作者：王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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