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高淳游玩,看山,看水,看风光,那么石臼湖就是打卡必到之地。稍微了解一点高淳人文历史的人都知道“石臼渔歌”是高淳古八景之一,历代文人墨客为之谱写描绘的诗赋画作,成为了文库画廊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喝石臼湖水长大的明代诗人夏辑的《石臼渔歌》就是其中的代表:“一叶扁舟百里湖,烟波深处响娑婆。清风短棹斜阳外,几曲沧浪自在歌。”好一派潇洒闲适的渔家风范。明时在高淳任教渝的江西人干凤也以短诗《石臼湖》作过描述:“几叶回舟逐溟烟,一声欸乃动江天。菰蒲浅处从栖泊,吹笛船头人未眠。”悠扬或幽怨的笛声,逗引出诗人的无限遐思,他从中可能品出了民间疾苦声,也许是思乡之情使宦游人夜不能寐。 古老的丹阳大泽浩瀚了千万年,奔腾的长江水流入了长江中下游平原后,携带的泥沙在平缓处逐渐沉积淤塞,至两宋期间就丹阳大泽就“一泽变成了四湖”。丹阳湖成了其中主体水源的专属名,其余被圩田滩涂分割衍生出南漪湖、固城湖和石臼湖。古老的湖泽周边因水草丰美,土地肥沃,中原境内为躲避战乱天灾的逃荒流浪之人就慢慢聚集于此,成了一方人烟繁盛的栖居之地,从而围圩筑舍、垦荒成市,水面更趋缩小。历经变迁,沧海桑田,就是“丹阳湖”也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地理名词,浩渺的湖沼被敢战天斗地的民众改造成了米粮仓,仅剩下水阳江、青弋江、运粮河等不大的河流,以维系人们对往日的记忆。 作为丹阳大泽的遗存,现今的石臼湖则全盘继承了母亲湖的主业遗产——汩汩的流水还保持着其流淌的渊源,惊涛骇浪还依旧澎湃激荡,早晨映照着如轮旭日,傍晚霞铺一湖的汪洋,“日出斗金、日落斗银”的丰硕渔获。此情此景,怎能不激奋起渔家人的情愫?晚归的一曲渔歌成了湖荡中的主旋律,动人心魄。它是激情的宣泄,是衷肠的倾诉,是丰收喜悦的自然流露,眼中所见皆是歌词,心中所感都成曲调。1943年新四军东征,途经石臼湖,干事孙云海即兴吟唱的《石臼渔歌》:“……天苍苍,水茫茫,石臼湖上是家乡。家乡处处起歌声,唱到东方现朝阳。”后经作曲家涂克定调,此歌遂传遍大江南北,为“石臼渔歌”又增添了一段红色的印记。无论是旧溧水县的“中山八景”,还是其后成就的“高淳古八景”,还是更后的“新金陵四十八景”都少不了“石臼渔歌”的音腔华章。 石臼湖的名字最早出现在北宋乐史在雍熙四年完成的地理著作《太平寰宇记》中,而取名“石臼”也有众多的说法,有凄苦的爱情传说、有灵异的神仙故事、也有的说那湖的形状就像一只偌大的天然石臼。不一而足,各得其妙,自可供有心人、有闲人探隐索幽,做出一篇篇文章来。 湖的北侧有横山,其东有无想山,其南有骆山、凤栖山等,西边是水阳江下游的冲击平原、水网密布的圩田。据记载,湖中还有军山、塔子、马头、雀垒等岛屿散列湖中。由于水流的冲击,地形的变化,南岸边的“军山”已成了现在的“乌龟山”,而其他的岛屿已难辨其址了。倒是乌龟山旁有一条带状高岗被称为“蛇山”的,成了除武汉“龟蛇锁江”的另一处龟蛇相伴的名胜地貌。 相传这岛本是一只母龟,受秦始皇的差遣,为截断金陵的龙脉王气,与丈夫一道去堵当涂境内的丹阳大泽入注长江的花津口的。公乌龟为达使命,拼命前行,游在了前面,母龟远远的落在了后面。眼看离目的地花津口已不远,公龟也游累了,就歇歇脚,等一等母龟,不曾想,回头却看到了不堪的一幕:那母龟正恋上了凤栖山旁的一条大蛇,双方缠绵在了一起。公龟当即气绝身亡,而母龟也羞愧难当,与大蛇一起石化在了激荡的湖水中,那公龟山现在安徽的兴化圩内,神形毕肖。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高淳人围垦湖滩,揭去母龟山的表层植被及泥土,果见其山腹内堆满的是大大小小的卵形碎石,向湖心伸展的龟头其脖颈处被狠心人挖断了大半。也许是触犯了神灵,其圩田终没筑成,留下的断续圩堤在枯水季仍可见其逶迤的旧影。也许那“金陵王气”本不该绝,否则哪有“南京六朝古都”的史实明证?只是以金陵为都的王朝都是短命的,包括民国蒋家王朝也是,莫非天意如此? 石臼湖现有水面约二百零七平方公里,是季节性湖泊,汛期水位可达十三米以上,秋冬季湖荡则滩涂裸露,草长如茵,百花盛开,各种鸟儿栖居其间。2011年5月10日水位仅四点二二米,湖床大面积干涸。除一条宽仅十多米的水道外,湖底都成了停车场,大小车辆进出自如,大湖成了长满莎草、茼蒿类的大草原,无数的人自带帐篷就地采摘野菜,捡拾浅水湾中的鱼虾蚌螺,玩起了野炊烧烤,别有一番景致。 石臼湖现由江苏、安徽两省三区一县共管。悠久的历史也产生了灿烂的文化,薛城遗址是一处五六千年前新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存;高淳古称“濑渚邑”比金陵“石头城”还早208年,是古先民的聚集城邑;薛城的花台会、长乐的龙吟车、杨家的抬龙,远近闻名,成为省级非遗;溧水境内的胭脂河、天生桥,显示出改造河山的人类壮举,造就了新的游览胜地;湖北岸的博望区,是蜚声海内的金工刀具主产地;延伸进湖内的武家嘴,一度晋升为“金陵首富村”;千年古村落诸家村浓缩了湖岸民居的生活日常;无想山上的无想寺香火鼎盛、风景独特;横山脚下的横溪西瓜冠绝一时;古代皇室贡品、被誉为中华“三只蟹”的金脚红毛大闸蟹变身为“固城湖”品牌享誉世界;文人骚客、宦游达人历代涌现…… 湖中除了丰富的水产鱼虾外,也是许多珍稀鸟类的欢乐场。丹顶鹤、大雁、绿头鸭、白鹭、大小天鹅等迁徙往来,万羽翔集,一派鸟语花香。近年来随着石臼湖大桥的架设、城际轻轨的开通又带来了商旅的繁荣,尤其是丰水季晚霞时分,一碧万顷的湖面映射猩红的晚霞,或风平浪静时蓝天白云倒映其间,坐车湖中可享“天空之镜”的唯美画面,又是何等的惬意。 只是十年长江禁捕,也影响了石臼湖中的生产生活,常年生活在船上的渔民都搬迁上了岸,住进了漂亮的大楼新居。湖面上已看不到一只捕鱼的船儿。因湖床常处干涸,连旧时的航运也停滞多年,只有湖中航道边的零落的航标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还一闪一闪地亮着,像极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半睡老者。当然唱了几百年、几千年的渔歌号子也销声匿迹了。但新的时代、新的生活又焕发了新的色彩,不同的季节变化、不同的湖景变迁,又带来了别样的心灵感受。“石臼幻境”正迤逦入眼,成为新的景观名词。 春天里,浅水湖中的“参差荇菜”捧出了那嫩黄的花蕊灿烂一片、圩堤坡边是缤纷的花海;夏天可听风行处翻起的波浪与岸石相激发出的声响、岸柳荫郁鸣蝉在其中歌唱;秋风送爽,蒹葭苍苍,“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冬日里,可赏水落石出,裸露的滩涂将湖水分割成缕缕块块,倒映其中的蓝天白云也被扯成了丝丝条条,最好是再来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地浑沌中唯有石臼湖大桥的靓影远看如带、蜿蜒远去…… 风雨阴晴都是诗情画意,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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